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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杭州市径山村和青山村的乡村经营模式比较研究

2024-06-14
摘要
在乡村振兴战略驱动下,我国不同地区的乡村建设正逐渐引入市场化力量,探索乡村经营模式及其发展路径,将乡村资源转化为发展优势,推动乡村资本再生产,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目标。文章基于对杭州市余杭区径山村和青山村两个典型案例的分析,剖析乡村在不同经营主体驱动下形成的典型经营模式和发展路径,探讨两种经营模式在乡村“地—业—人”系统中的作用机制,总结乡村经营的四种模式,即村庄自主型、村企联合型、企业主导型、政企联合型,以期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不断深化和乡村建设的有序实施。



作   者

武前波  浙江工业大学设计与建筑学院教授 

章轶菲  浙江工业大学设计与建筑学院硕士研究生 

薛雯露  浙江工业大学设计与建筑学院硕士研究生

 



中国历来以“农”为本,长期以来属于农业大国。改革开放以后,随着全球化、市场化、工业化和城镇化的飞速发展,城乡差距进一步拉大,“三农”问题日益突出,乡村大量劳动力流失,加剧乡村“空心化”、老龄化等一系列问题,制约乡村发展与振兴。乡村建设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任务,也是国家现代化建设的重要内容,是促进乡村经济、社会、文化及环境等全面发展的系统工程。2005年,党中央提出实施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战略,针对农村人居环境、农民生活改善和农业生产发展开展一系列提升策略。2013年,国家启动“美丽乡村”建设行动计划,关注乡村的多元功能与社会价值,重视乡村生态价值的挖掘。2017年,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乡村的生活、生产、生态及文化价值进一步凸显。2022年,党的“二十大”报告进一步提出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加快建设农业强国,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在国家乡村建设过程中,从人居环境改善到注重内外协调,乡村资源从生活、生产利用价值拓展到文化、生态价值挖掘,逐步实现乡村价值的全面盘活。


在乡村振兴和乡村建设过程中,国家及地方政府主要通过自上而下的资金投入开展乡村建设,但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乡村自生能力提升问题。近年来,我国不少地区开始为乡村引入市场化力量,探索出一条新的乡村建设道路,形成从乡村建设到乡村经营的发展模式。2003年,浙江省在时任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的引领下启动“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工程,以乡村人居环境整治提升为重点,实现对乡村多元功能价值的挖掘,成为“两山”理论发源地和中国“美丽乡村”建设首创地。2021年以来,浙江省开始探索数字乡村、未来乡村及共富乡村建设,注重将经营理念贯穿于乡村建设过程中,打造“千村引领、万村振兴、全域共富、城乡和美”新格局。因此,如何充分挖掘乡村的地域特色,引入社会及市场力量,积极盘活乡村资源,完善经营和监管机制,有效经营乡村,成为乡村可持续发展过程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本文将基于乡村经营视角,对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区径山村和青山村两个典型案例进行比较研究,分析不同主体驱动模式对乡村建设的深刻影响,探索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和乡村振兴的实施路径,以期为国家乡村振兴和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建设提供参考借鉴。



01

乡村经营概念及研究对象



1.1  乡村经营概念


“乡村经营”或“乡村运营”概念来源于“城市经营”“城市运营”等理念的延伸。乡村经营或乡村运营是“资本下乡”的一种新形式,也是乡村建设在市场介入下的一种新发展模式和发展理念。早期采用乡村运营概念的相关研究较多,乡村运营可理解为以乡村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由政府引导或参与,村社集体、相关企业等主导或相互合作形成运营组织,以市场化力量介入为主要手段,对乡村可利用或有价值的资源进行整合开发,不断促进乡村资本再生产,最终实现乡村振兴。在乡村运营方面,以日本为代表的东亚国家和地区取得一些相关成就。例如,二战后的日本政府为解决工业化、城镇化快速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乡村衰退问题,制定一系列乡村整治方案。1980年前,主要通过引进外部资金等经济手段来推动乡村发展。1990年后,由于国家经济出现衰退,乡村建设转向以村民为主导的自建行动。如为了振兴乡村经济和提升道路交通环境,批准建设第一批乡村驿站,吸引第三方加入,为乡村提供各种各样的公共服务,形成一种以交通服务为主导的复合功能设施,逐渐成为城乡联动的一种乡村运营模式。


我国开展乡村经营或乡村运营实践及其相关研究起步较晚,国内学者针对乡村运营的研究,主要侧重对相关概念、理论及实践模式的探讨。例如,唐钰汗指出乡村运营主体包括企业或企业与政府的联合体,针对具体开发项目涉及的资源,更多地运用市场经济手段,侧重于运作过程;申明锐认为乡村运营是一种能同时满足资本增值欲望、符合政府政策诉求、保障村民利益的“商业模式”;付耀认为乡村运营是政府和企业在充分认识乡村资源的基础上,运用政策、市场和法律手段对乡村资源进行整合、优化、创新,促使乡村资源增值和乡村发展最大化的过程;高亚佳则根据乡村经营主体的不同,将其分为村集体运营、村集体和企业联合运营、企业运营、政府和企业联合运营四种模式。可以发现,现有研究多集中在乡村运营的理论、路径、模式及其影响效应探索方面,较少分析乡村运营在乡村发展过程中的具体作用机制,及其与乡村振兴、乡村建设的关联性。


当前,针对乡村运营和乡村经营两种概念进行深入探讨辨析的相关研究不多。可以认为,乡村运营更为强调通过市场化手段盘活乡村可利用资源,具有项目运营导向;乡村经营则更注重乡村的整体性发展,侧重于构建乡村共同体,因地制宜地开展乡村经营。2023年,浙江省正式提出以“村庄经营”为工作突破口,持续深化“千万工程”实施成效,“点亮”万千美丽乡村,进一步拓宽“两山”转化通道。其中,村庄经营指基于村庄独特的自然条件和既有资源禀赋,以盘活利用村庄资源和资产为抓手,以市场化经营为手段,推动村集体经济和农民收入双增长,以及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建设。因此,本文将采用乡村经营的概念,深入剖析两个典型乡村发展案例。


1.2  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


本文采用案例研究方法,通过对杭州市余杭区两个不同主体参与经营的乡村进行调查分析,详细考察两个乡村的发展阶段和经营过程,深入比较两个乡村经营的具体模式、影响因素和作用机制,总结“村庄自主型”和“村企联合型”两种类型乡村的经营特征及差异,探讨乡村经营在乡村建设过程中的成效和困境,提出乡村经营的相关建议与策略。


1.2.1 研究对象


杭州市余杭区位于杭嘉湖平原和京杭大运河南端,属于杭州市西北部重要的市辖区。该区西依天目山,南濒钱塘江,区域总面积942km2,包括7个街道、5个镇,2022年常住人口136.40万人,城镇化率达74.10%。2017年以来,余杭区将乡村经营理念运用到乡村建设中,在地方政府的积极推动下,引入市场化力量参与乡村建设,通过挖掘乡村特色,整合乡村资源,吸引和培养乡村人才,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位于余杭区西北部的径山村和青山村分别在2021年和2022年入选浙江省第一、第二批未来乡村创建名单,是宜居宜业和美乡村建设的典范。本文选取两村作为案例,进行比较研究(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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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研究区域与调查对象

Fig.1  Study area and survey subjects

资料来源:笔者自绘


径山村隶属径山镇,距离杭州市主城区约40km,地处天目山脉东北峰,耕地较少,山地较多,全村总面积13.60km2,包括6个自然村、9个村民小组,户籍人口1667人(表1)。径山村森林覆盖率达96%,有茶园2km2,毛竹林6.67km2,依托茶竹农产品和径山寺历史文化品牌的发展优势,将佛教文化、茶叶种植和生态旅游深度融合,形成产业特色型未来乡村示范区,积累了较强的乡村发展内生动力和村民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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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1  径山村、青山村的基本情况

Tab.1   The basic situation of Jingshan Village and Qingshan Village

注:数据为2022年统计。

资料来源:根据实地调查访谈获取


青山村隶属黄湖镇,距离杭州市主城区约50km,属于山地丘陵谷地,地势相对平坦,全村总面积15.60km2,户籍人口2563人。青山村森林覆盖率达79.90%,早期,村民除了种植水稻、茶叶、苗木和竹笋等之外,主要依托外出打工维持生计。2014年以来,凭借优越的生态环境,围绕龙坞水库生态保护水源地项目,青山村逐渐进入公众视野,吸引很多城市青年设计师和创业者入驻,逐渐形成区别于传统乡村旅游的新乡村经营模式。


1.2.2 研究方法


乡村经营模式涵盖政府、村社集体、企业等多元主体参与经营的不同类型。本文采用案例研究方法,笔者于2022年7月至9月先后对两个典型乡村展开调研,主要采用深度访谈、文献查阅和问卷调查等方式,收集地方相关规划数据资料,深入剖析乡村经营的过程,探索乡村经营的关键要素和作用机制。首先,详细考察两个案例经营过程中的表现特征;其次,从乡村资源、产业经济、社会系统三个维度比较两个乡村经营的差异;最后,通过案例对比,总结两种乡村经营模式。其中,深度访谈对象选取各地参与经营的地方政府部门负责人、村委工作人员、相关企业负责人和村民等(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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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2  访谈对象基本身份信息

Tab.2  The basic situation of Jingshan Village and Qingshan Village

注:A代表径山村,B代表青山村。

资料来源:根据实地调查访谈获取



02

乡村经营的两种模式



结合学者们的相关研究,基于主体力量的不同可将乡村经营划分为政府引导调控的村庄自主型、村企联合型、企业主导型,以及由政府主导的政企联合型四种模式(图2)。其中,以村社集体为主体的村庄自主型,村集体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且管理能力较强,由村集体成立合作社,选取村社精英,成立全资控股公司,结合政府引导来经营乡村;由村集体成立合作社再与企业联合的村企联合型,乡村内部力量较弱,需要市场化力量介入,引进企业与村社集体合作成立股份公司,参与经营管理。以下以径山村和青山村为例来探索分析村庄自主型和村企联合型两种乡村经营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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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乡村经营的模式类型及其具体过程

Fig.2 Types of models of rural management and their specific processes

资料来源:笔者自绘


2.1  乡村经营发展历程


2.1.1村庄自主型:径山村


径山村位于余杭区径山镇,具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和自然生态资源,被誉为“禅茶之乡”,重点发展茶、竹等农产品种植加工业,以及农、文、旅相融合的乡村第三产业。


(1)传统农业发展时期


早在唐宋时期,径山地区就以禅宗名寺和茶文化享誉天下,后沿山脉、笤溪水系聚集形成多个乡村,乡村历代多以种茶、制茶、贩茶为生;清朝后期,由于以茶叶维系生存相对艰难,出现无人种植茶园的情况;至1978年,余杭区农业局启动径山茶恢复创新工作。自然资源禀赋和历史文化遗产在很大程度上左右着该村的发展趋势,也引导着其走自给自足的发展路径。但村内年轻人大量外流的现象依旧存在,径山村面临与全国许多乡村一样的发展困境。


(2)规模农业经营时期


径山村主要以家庭为单元进行农业生产,以自产自销为主要经营方式。随着农业和农村政策的调整,1982年,家庭联产承包制正式确立。径山村响应国家政策号召,逐步落实土地经营管理由集体经营向个体经营转变,村集体土地大多在统一分配后归私人或小组所有,然后由村内大户统一承包经营,租金由村民小组向组内村民分配。2014年,径山村径山茶专业合作社成立,领头统一茶叶包装和商标等,茶叶种植及经营所获得收入成为村民主要的经济来源。2011年,“径山茶宴”被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在此基础上,径山村积极推动农业和旅游业融合发展,地方政府对径山寺和乡村基础设施进行投资建设,乡村经济水平逐步提升,吸引越来越多的村民返乡创业。


(3)乡村旅游经营时期


2019年,在余杭区乡村经营的号召下,径山村村社集体全资成立径山禅村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开始由村社集体主导的市场化经营。同年,径山寺重建落成,给径山村带来新的发展契机。在对茶园进行经济规划管理的基础上(图3),径山村积极探索禅茶文化和生态康养相结合的乡村旅游。其中,游客服务中心、茶体验馆等旅游体验空间相继落地,以旅游为核心的餐饮消费、休闲体验和民宿住宿等衍生业态,为当地村民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吸引部分年轻村民返乡发展。同时,大径山旅游集散中心和三个停车场相继落成,为景点路线提供接驳巴士服务和停车业务。由村社集体全资控股的股份公司带头深度挖掘径山寺和禅茶文化两张“金名片”,将自然生态和茶叶产业成功转化为径山村特色,创建品牌IP“径灵子”,陆续与多所高校开展研、学合作。至此,在地方政府的积极引导下,径山村村社集体形成乡村自主经营模式,构建“村社集体所有、公司调配利用、政府宏观调控”的经营机制。该发展模式的成功主要得益于三个方面:一是丰富的乡村资源和产业基础为乡村积蓄足够强的内生动力;二是政府政策和财政的引导和支持;三是村内精英返乡后积极投入乡村建设和乡村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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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3  茶园环绕的径山村

Fig.3  Jingshan Village surrounded by tea plantations

资料来源:旅游公司员工拍摄


2.1.2 村企联合型:青山村 


(1)传统乡村发展时期


20世纪80年代,村庄周边毛竹加工厂大量出现,为了追求经济效益,村民长期在水源地龙坞水库上游使用化肥和除草剂,导致水库遭受严重污染。由于山地丘陵的地理条件,青山村内一直没有形成严格意义上的第二、第三产业,多以传统农业的自给自足模式维持生计,不少当地村民以外出务工作为主要经济收入来源。2000年以来,青山村相继经历村庄整治提升、美丽乡村建设等发展阶段。2014年,青山村迎来新的发展机遇,大自然保护协会工作者关注到龙坞水库(图4),实施乡村“小水源地保护项目”。同时,通过移动互联网的推广营销,青山村逐渐得到公益组织和社会企业的关注,获得地方政府的财政支持,其乡村生态价值开始被逐步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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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4  修复后的龙坞水库

Fig.4   Longwu Reservoir after restoration

资料来源:笔者自摄


(2)乡村逐步转型时期


在青山村水源地龙坞水库成为中国乡村小水源地保护第一个试点项目后,村庄陆续吸引更多以公益组织、企业、设计师团队和创业者等为代表的青年人才的关注和集聚,他们在带来社会新兴思想的同时,改变了传统乡村的人口结构,产生一个新村民群体,甚至成立杭州市首个以乡村为单元的新社会群体人士联谊分会—青山同心荟。这些新村民租赁村内闲置的房屋和土地进行修缮、改造,创办融设计图书馆、青山自然学校等项目,形成乡村研学、创意文化、生态农业等新型业态,吸引更多社会人才驻留,给青山村发展带来新鲜活力。新、老村民在融合过程中,形成三大特点:一是共享传统文化。驻村设计师们发现老村民都会手工艺制作,积极引导他们参与设计室创意活动,使得老村民能够获得一定收益。二是共建乡风文明。新村民提出“自然好邻居计划”,把老村民们纳入新型产业发展链条,提高乡村服务能力。三是共融创新创业。得益于乡村振兴优惠政策和村庄的不断发展,青山村吸引在外创业的本村青年与毕业大学生等人才回归乡村,在新村民的带动下共同创新创业。由此,外来新村民的入驻带动老村民“觉醒”,形成乡村新的内生动力,促进乡村发展与建设。


(3)乡村经营启动时期


在乡村转型发展过程中,青山村村社集体通过流转村内闲置或一户多宅房屋,陆续以适中价格将房屋租赁给外来新村民,在线上平台整合推出可被租赁的房屋(包括村社集体所属房屋和村民闲置房屋),详细说明房屋的位置、特色、所属等基本信息,吸纳、留住新村民,促进村社集体及村民经济收入提升。2021年,由黄湖镇政府牵头,村社集体联合杭州余杭环境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按照49:51的股份比例,成立余杭绿水未来乡村发展有限公司,希望通过国有资本的介入盘活青山村集体资产,正式开启由村社集体和国有企业联合的市场化乡村经营。乡村发展公司积极联合新、老村民,挖掘乡村潜力,完善基础设施,复兴当地特色手工艺,发挥新村民特长,创建乡村品牌IP,开发文创产品,搭建线上平台,将大自然保护、生态旅游度假和文创传统手工艺作为卖点,推动乡村旅游快速发展。


随着外来社会资本渗入到乡村发展经营中,青山村的一些矛盾也日益暴露,特别是老村民并没完全参与到经营过程这一矛盾。首先,乡村各类活动的发起者和实施者以新村民为主,未真正惠及村内老村民,且大多数老村民无法融入甚至不能理解这些项目活动;其次,村社集体掌控的土地和房屋较多,老村民拥有的较少,无论是老村民还是投资者,都要向村集体承包土地或房屋。因此,土地或房屋的流转事宜通常是村集体和投资者之间的协商交流,发展公司在其中扮演推广中介的角色,老村民很难参与这一环节,在利益分成等方面处于弱势地位。根据实地调查统计,村内已流转土地进行非农生产的比率较高,达到32.99%,出现不少老村民不再参与农业种植,仍然选择外出务工作为家庭主要收入来源的现象。


2.2  两种经营模式的比较分析


乡村是一个相对复杂的地域系统,由自然、生态、社会、经济、文化等各子系统构成。其中,人口、土地、产业分别是社会系统、自然资源系统、经济系统的重要内容之一,也是乡村地域系统发展的核心要素。乡村经营就是要深入挖掘各类发展要素,对乡村振兴和乡村建设做出实质性贡献,由于经营主体、经营组织和经营客体不同,乡村经营要素和经营结果存在不同。上述两种乡村经营模式既存在共性特征,又具有一定的差异(表3),以下将从地、业、人三个关键性乡村发展要素来展开对比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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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3  两种乡村经营模式的比较分析

Tab.3 Comparative analysis of two rural management models

资料来源:根据实地调查分析整理


第一,从乡村发展资源来看,径山村和青山村拥有相似的山地丘陵谷地等自然生态资源禀赋,在国家政策引导下都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一户一宅”政策,只是实行程度和结果稍有不同(表4)。其中,径山村村社集体基本没有土地和房屋等固定资产,公司和合作社向村民及村民小组租借、承包房屋和土地。例如,公司租赁私人闲置房屋5栋,租赁年限10年,每年租金10万元;村民和投资者流转土地520亩(约0.35km2),以每年每亩地1200元的价格承包20年。青山村通过实施“一户一宅”政策,回收村内多余房屋,致使村社集体拥有较多土地和房屋等固定资产。由此,公司和合作社向新、老村民以优惠的价格出租房屋和土地,共向村民私人和外来投资者流转土地2645.90亩(约17.64 km2),出租房屋15栋,这些创收成为村社集体的主要收入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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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4  径山村和青山村的土地流转及房屋租赁比重表

Tab.4  Land transfer and housing lease ratio table of Jingshan Village and Qingshan Village

资料来源:根据实地调查访谈及问卷分析整理


第二,从乡村产业经济来看,径山村和青山村都在积极推动乡村旅游业发展,前者的原生历史文化资源具有一定品牌优势,后者依靠新媒介时代乡村创意文化生活的推广宣传(表5)。其中,径山村的茶叶收入依然是村民主要的收入来源,同时积极发展乡村旅游业,也取得了较好成效。如2021年,乡村年收入达到558万元,旅游收入约占35.84%,并继续投资在停车场、旅游接待、场地租赁、活动举办、餐饮住宿等后期设施提升方面。青山村发展历程较短,缺乏原生资源基础,前期没有形成相应的核心产业,随着17家企业的相继入驻,陆续带动大量新兴业态产生,社会关注度与日俱增,其经济收益对新村民的影响较大,但还未真正惠及大多数老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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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5  径山村和青山村的经济收益比重表

Tab.5  Table of economic income ratios of Jingshan Village and Qingshan Village

注:公司为村内设立的旅游公司,乡村年收益包含公司收益。

资料来源:根据实地调查访谈及问卷分析整理


第三,从乡村社会系统来看,径山村和青山村最初都是以血缘为基础的乡土熟人社会,与传统中国乡土社会关系网络的区别不大。其中,径山村在遵循传统乡村稳步发展的过程中,凭借对原生资源的持续开发,推动村民收入稳步提升,内部凝聚力不断增强,内生动力足够强大,从而在乡村自主发展的基础上与外界多方力量形成有效合作。青山村由于前期缺乏对乡村资源的有效挖掘,在时代机遇召唤下启动新乡村建设,多方外部社会资本的渗入,使得乡村人口结构变化较快,新村民成为影响乡村发展的重要力量,新、老村民在社会关系、生活习惯、思想差异、经济收入等方面存在诸多差异,产生很多新问题,需要逐步构建新乡村共同体以进行解决。


2.3  两种经营模式的发展结果


乡村自然禀赋和经济社会环境既限制各自的发展选择,又造就不同选择方向的必然性。从两种乡村经营模式来看,径山村的“村庄自主型”模式(图5),是顺其自然稳定发展过渡的结果。在乡村整体茶叶产业发展和形成的过程中,当地村民力量逐渐增强,自主性强,加上地方政府的政策及财政等各方面支持,村民参与度高,使得该村具备自主经营的能力和社会环境。青山村的“村企联合型”模式(图6),受生态文明及数字文明时代建设的推动,呈现如火如荼的发展景象,这是之前没有人能够预料的结果。该村早期并不具备发展优势,当地村民忙于生计,发展意识薄弱,随着大量社会资本渗入和乡村生态环境改善,引来社会各界的关注和地方政府的重视。青山村抓住时代机遇,开发乡村资源,走出一条独特的乡村发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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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  径山村的村庄自主型经营模式

Fig.5  Jingshan Village's rural independent management model

资料来源:笔者自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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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6  青山村的村企联合型经营模式

Fig.6  Qingshan Village's rural-enterprise joint management model

资料来源:笔者自绘


总体来看,两个乡村都选择相对适合的经营模式,并产生不同的发展结果。如径山村充分发挥乡村自身的力量,将传统文化、自然生态、茶叶产业和历史遗产等乡村资源转化为发展优势,通过地方经济共同体构建,实现乡村经济稳步增长,但发展时间较长,过程缓慢。

  

青山村则是在多方社会力量的共同协助下,通过修复自然生态和发掘传统工艺等乡村资源,积极吸收、融合新村民带来的新思想和创意资本,将自身资源和外部资源有利结合,构建新乡村共同体,形成乡村发展新动力。其发展过程迅速且包容性强,但村内发展不够均衡,老村民参与度不高,乡村人口结构复杂,导致多种矛盾问题出现。



03

乡村经营的作用机制



乡村经营是乡村内部要素和外部要素共同影响、相互协作的结果,两者之间相互作用的效果直接影响乡村发展能否可持续运转。上述乡村经营案例表明,径山村和青山村都是通过地方政府的引导和协作,立足地方资源禀赋特色,引入外部要素介入,对乡村内部要素进行整合利用,基于市场介入或精英带动的外部要素和内部要素有机结合,推动乡村市场化经营可持续发展。


3.1  乡村经营的核心要素和主体力量


3.1.1 乡村要素的整合利用


在乡村发展过程中,乡村内部要素包括自然资源、生态资源、乡村经济、乡村社会及乡村文化等,其经营开发受到特定的乡村经营体制、机制和管理水平的直接影响。乡村外部要素包括政策制度、市场经济、社会体制、文化风俗、产业项目、市场信息和社会力量等。乡村经营的要素整合机制主要体现在“地—业—人”三个方面,三者相互整合、相互协作,为实现乡村经营提供核心要素支撑。一是“地”的整合利用。基于乡村各类资源(原有资源和后来产生的资源,如闲置土地、闲置房屋、生态环境等),将优惠政策、市场理念、规划设计等外部要素与乡村自然生态、土地治理、房屋整治、乡村风貌等内部要素有机整合,优化乡村空间环境,拓宽乡村发展思维。二是“业”的整合利用。将小额信贷、产业项目、帮扶政策和市场信息外部要素与内部要素有机整合,实现乡村产业转型升级和一、二、三产融合发展。三是“人”的整合利用。将乡村力量(村民精英)、政府力量(帮扶干部)和社会力量(企业、公益组织)三方有机整合起来,有针对性地培养乡村经营人才,积极搭建乡村经营平台,依托乡村经营组织,有效推进可持续乡村振兴(图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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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7  乡村经营的作用机制框架

Fig.7  The framework of the acting mechanism of rural management

资料来源:笔者自绘


3.1.2 乡村经营的主体力量


基于对两种乡村经营模式的分析,径山村和青山村依托各自的乡村资源、产业经济、社会结构,实施市场化经营机制,在地方政府的引导下,形成村社集体和“村社集体+企业”两种经营方式,最终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其中,地方政府主要发挥引导调控和项目资金投入的重要作用。如镇级政府在招商引资、争取政策资金支持、乡村人才引进、引导乡村产业、提供社会保障、鼓励乡村精英、协调多方关系等方面发挥积极作用。村社集体发挥提升乡村内生动力的作用,但会受乡村人口结构的影响。如径山村人口结构相对单一,基本以原住民为主,由于茶产业能够稳定发展,大部分村民都留在村内生活,村民凝聚力较强;青山村特殊的发展路径带来相对复杂的人口结构,原住村民内生动力较弱,新、老村民群体间还存在很多矛盾问题。企业和村社集体的联合发挥外部力量的作用,主要以“资本下乡”方式,将市场化经营机制引入乡村建设,帮助乡村塑造产业经济,推动乡村产业结构转型。如青山村在多方社会外力的作用下,大量新兴业态得到孕育发展,促使乡村逐渐由农业功能主导转向由文化、生态、创意、消费等多元功能主导。


3.2  乡村经营的作用机制框架


乡村经营的作用机制指驱动乡村经营系统内的各要素相互作用、系统演化的动力体系及运行规则。乡村经营离不开内生动力和外部力量共同作用,经营主体能够在市场经济下实现对各乡村要素进行有效运作,其经营机制包括市场介入、资源利用、人才培养和制度完善等方面。一是市场介入。在乡村振兴国家战略影响下,各地政府相继推出优惠政策,吸引社会资金参与乡村建设,这为社会资金流向乡村打开通道。市场介入是乡村经营的重要支撑,这在径山村或青山村的发展过程中都得到验证,从根本上提升乡村管理能力,实现乡村资源效益集聚和资本再生。二是资源利用。市场是最为有效的资源配置方式,而乡村产业的更替,寻求的是资源利用的最大化。乡村资源的有效调配利用,决定乡村能否长期可持续发展,这就需要深入思考乡村的资源禀赋、时代机遇等实际情况。如径山村和青山村根据自身的资源禀赋,在市场中找到相应定位,形成适合自身生长的发展路径。三是人才培养。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乡村人才日渐回流,包括人才入乡和人才回乡,有利于提高乡村人口的素质,增强村民的凝聚力。如径山村和青山村虽然具有两种不同类型的人口结构,但都积极吸引社会企业、公益组织等社会力量的关注,鼓励外来人才驻乡,带来新思想和创意技能,拓宽乡村发展道路。四是制度完善。无论是径山村还是青山村,都要针对乡村土地、房屋、生产、环境、生态、社会保障等方面的各个经营环节,不断完善、创新经营和监管制度,鼓励新、老村民群体积极参与实际经营过程,只有这样,才有利于充分发挥内生动力和外源动力的双重叠合作用,实现乡村可持续发展。



04

结论与讨论



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持续推动,城市溢出资源不断向乡村流动,乡村自身独特的优势逐步显现,正转化为乡村发展的重要驱动力。乡村经营有利于培育乡村可持续发展的市场化动力,基于对径山村和青山村两种不同经营模式的对比,无论是村庄自主型,还是村企联合型,都诠释了乡村市场化经营所具有的重要意义。其中,径山村基于较强的内生动力,在外部市场影响下充分发挥自身的乡村潜力;青山村借助市场化力量重塑乡村特色,使其生态文化价值得到不断挖掘。随着数字革命时代的到来,移动互联网、各类数字媒介及乡村旅游业飞速发展,城市资源逐步向乡村地区转移或渗透,乡村将面临更为复杂多元的外部市场,如何选择适合的经营模式和发展路径,保留和发挥乡村特色,将是乡村建设面临的重要挑战。若市场化力量和乡村自身资源没有得到很好的融合发展,将导致乡村自身的独特性逐渐消失,最终不利于乡村可持续发展。因此,乡村经营要合理利用社会资本,灵敏洞悉市场导向,规范经营管理,保留并拓展乡村特色,维护村民权益,形成城乡融合互动,真正实现乡村振兴目标。由于每个乡村的发展路径都有其独特性,未来将需要开展更加深入的调查研究,拓展不同乡村经营模式的分析,吸取不同乡村经营模式的发展经验,探求政府、市场和乡村之间的紧密联系,构建有利于乡村建设和乡村经营的创新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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